时光荏苒,去年在省医院胃肠外一科接受手术的时间过去将近一年,身体上的疼痛已基本消失,然而当时住院的场景,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拿着一叠片子,在母亲的搀扶下来到省医门诊找到胃肠外科主任王康时,我对自己的病情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另一知名医院的两名外科专家已对我判了“死刑”,告诉我再次手术没有任何意义,只有通过化放疗延长生命。同时,肿瘤科的主任看了PETCT后建议:“这个应该是种植性转移,只是影像图片无法判断具体位置,最好的方案是进行外科手术,结合妇科会诊,之后再做放疗。”四处碰壁后,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进了省医院。胃肠外一科王康主任为我伸出了橄榄枝,接收我入院。此时的我悲喜交加,既有上帝为我关上一扇门,又打开一扇窗的喜悦;也有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艰辛。
我是一名癌症中晚期患者,2014年发现肿瘤时年仅32岁,是一名5岁男孩的母亲。在接受结肠癌手术和后续的化放疗后几个月便转移了。二次手术前那一个月,受尽疼痛折磨的我彻夜难眠,最后每天两粒止痛药都不起作用。我感到生不如死,多希望一觉睡去再也不要醒来。乐观坚强的挺了一年,这次剧烈的癌痛把我的意志几乎消磨殆尽。手术前,我亲自前往公证处立好遗嘱,电话联系四川省红十字会安排了器官和遗体捐赠事宜。入院后,我得到了王康主任医疗组的专业诊治和梁丽芹护理组的精心照料。王康主任谈吐儒雅、思路清晰、对病情的分析和把握精准到位,他的助手主治医师罗斌对我彬彬有礼,医术专业,分析病情一针见血。由王康主任主刀的手术很成功,出血量极少,恢复较快,术后第二天我就可以下床活动了,不禁感慨:外科医生就像是艺术家,手术刀在他们手中翻飞着,在患者的腹腔里跳着绚丽的舞蹈,修剪、塑造出最完美的作品。整个住院期间,梁丽芹护理组的精心照顾令我非常感动。从梁护士长对团队的管理上看来,这是由一批精兵强将组成的团队,护理知识全面,技术专业,服务态度非常好。每天的责任护士都在变,但她们每一位工作上的顺利交接,以及对病人专业周到的管理离不开护士长梁丽芹长期有效的团队建设工作。她们的名字都深深印入我的脑海:景二丽、白雪、陈娟、杨书琴、王璇、杜杨、陈杰……,
整个患病期间,我接触到很多不同年龄和职业的病友,每个人的求医经历都可以拍成一部电影。两年里,我们都经历了太多委屈、挫折和绝望。有人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了,有人在生死边缘挣扎着,靠每日镇痛泵里输入的吗啡和营养液维持脉搏的跳动,病友群里讨论的无非是谁遇到了医术高超的医生,谁在生活中是怎样保养的,谁的病情恶化了……每次看到身边病友故去的消息,心里都沉甸甸的,群里会出现短暂的沉默。或许大家都在想: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二次手术后,我肛门改道了,小腹右侧横结肠处做了造口。刚开始那几个月很难适应,在这个爱美的年纪,身体上的巨大变化令我感到自卑。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有了它,我又多活了350天,只要能活着,这小小的不便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时间对我而言弥足珍贵,未来的不确定性使我格外珍惜家人、朋友和稍纵即逝的光阴。既然我无法把握生命的长度,为何不设法拓宽生命的宽度,以自己的绵薄之力去帮助别人、回馈社会呢?于是在自己身体状态允许的前提下,我开始从事志愿者活动,带给他人温暖的同时收获了很多欢乐。
其实,每一个病人都希望能有尊严的活着,希望自己不被当成身穿统一服饰的病人看待;希望在医生眼中是一个个有着不同经历和个性的鲜活生命而不是身体上某一个患病部位;希望在看病时能得到几句安慰而不仅仅是几张检查单。生病之前,他们从事着不同的职业,有着不同的人生际遇;生病住院后,他们的脸上仿佛被贴上了统一的标签:病人。英国诗人约翰.邓恩说:“疾病是最大的不幸,而疾病中最大的不幸是孤独。”“健康的人们生活在适意、温情的家庭和社区氛围之中,尽情享受来自亲人和朋友的照顾与心灵抚摸,而一旦病魔缠身,躯体与心理遭受打击,发生困厄时,恰恰要撤走原有的亲情支撑,将他从原来的生活圈中推出,交给一群陌生人(医护人员),去接受‘孤寂’、‘落寞’,重新适应一切,甚至连获得一次额头抚摸的机会都显得十分奢侈。”在罗森伯格看来,“科学的医学有千百条理由都难以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苦难者要迎接更多的苦难?” 对普通病人而言,住院一段时间,身体痊愈后便可以回家继续原来的生活,可对癌症患者而言,和医院打交道的的过程是漫长的,从预约挂号到第一次就诊,开单检查后第二次就诊,住院手术、化疗、放疗和后续治疗,这足以将一个人的意志彻底摧毁。此时,医生护士们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和安慰都可以让病人灿烂起来。就我自己而言,1年之内经历两场大手术,10次化疗和50次放疗,如果没有省医院医护人员的专业治疗和精神鼓励,没有家人的精心照料,我很难想象自己能撑到今天。
我曾听见不止一个癌症病友在得知自己病情后抱怨:“为什么得病的是我?”由于精神上承受不了患病的压力,有癌症病人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如果一个人的内心不能做到足够强大,如何能从容应对接二连三的打击呢?可能因为担心病人自身的承受能力,不止一个家庭向病人隐瞒真实病情。对于一个迫切想了解自己病情的患者而言,这无疑使他们感到非常痛苦。他们无法为自己的疾病做主,只好被动接受家人安排的治疗。我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患者家属:“自以为是的爱反而会害了你最亲近的人,请不要低估他们的承受能力。”对于一个有尊严的生命,你们有何权利剥夺他知晓自己病情的权利呢?除非他们自己不想听。
两年下来,我与肿瘤和平共处,不想慷慨激昂的和它抗争,只是顺其自然的接受治疗,心态平和、客观冷静的和医生交流病情,反而更能了解自己,更从容的活着。不论医生护士还是每一名患者,我们都是一个个有尊严的生命个体,只有做到了相互尊重,携手并肩,生命之花才会绽放得更加绚烂。